把星期天留給自己!
【文/魏楚陽】
德國人的生活態度 值得台灣深思

有些在日常生活中被視為理所當然的事情,到了另一個國家,就變得不再是理所當然,甚至相當奇怪。這種不同文化之間的差異,往往不能單純地以誰對誰錯來加以判斷,因為每個文化形成的背後,都有一定的社會脈絡作為基礎。但若將不同文化相互比較,卻往往可以發現許多耐人尋味且值得深思的話題。台、德街景大不同

在德國遇到不少到過台灣的德國人,他們對台灣印象最深刻的事情,對台灣人而言其實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。德國人相當驚訝,在台灣不管是在大街或是小巷,到處都有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商店,除此之外,台灣的商店、百貨公司或大賣場,在周末以及假日也是照常營業,而且還是人潮最洶湧,生意最好的時候。說到這一點,許多德國人共同的結論是,台灣真是太自由了!

如果不到德國,恐怕真的難以體認台灣的自由。在德國,政府規定所有的商店營業時間都只到晚上八點為止,而幾年前甚至只到晚上六點。星期天及國定假日則是所有的商店都必須停止營業。因此,若要買東西,就必須在每天晚上八點以前完成,一旦過了八點,店員就會在門口把你擋下,等所有已經進去的人買完之後就關門。

若違反規定,商店就會遭到重罰。到了星期例假日,街道上則是一幅百業蕭條的景象,因為所有的商店都必須停止營業。

德國人為什麼對上街購物這種在台灣人眼中被視為「生活中的一部分」的事情,還要如此嚴格限制呢?

營業時間鬆綁的利弊

德國企業界期待,如果營業時間能夠延長,也許營業額也能夠隨之提升,對總體經濟也能達到刺激的效果。而世界盃足球賽剛結束不久,其實在比賽期間,許多都市就已藉此機會試行開放商店延長營業時間,以觀察營業時間的長短與營業額是否有一定的關係。最後許多商店發現,營業時間延長並未達到刺激消費的結果,而商店的營業成本卻反而隨之提高。事實上,德國人經過長期以來的「訓練」,人們都已經養成「定時購物」的習慣,該買的東西,在限定的時間內就已購足,就算商店的營業時間延長,消費者的需求也不會因此增加,商店也不會因此而賣出更多的物品。因此,經過世界盃足球賽期間的試驗,原本期待的營業額快速成長並未出現,因此商店延長營業時間的計畫,或許會有所微調,但不致有革命性的重大突破。

此外,德國政府也希望透過商店營業時間的鬆綁,以達到降低失業率的目的,因為營業時間延長,代表需要更多的員工加入輪班,企業也就會增加雇用人力。但是其實企業界的算盤也打得精。營業時間的延長對他們並不一定意味著人事成本的增加,因為法定工時也是可以延長的。只要法定工時得以延長,營業時間的延長對降低失業率也無多大的助益,反而會引起工會的強力反彈。因此,就受雇著的角度來看,他們絕對是反對營業時間延長方案的。

時間留給自己 生命重新調整

事實上,星期一到星期六商店的營業時間已經比過去延長了一些,而這也是在可以討論的範圍之內,但是星期天營業對德國人而言,仍然是一種「禁忌」。德國的教會向來是星期天營業的最堅定反對者,因為教會認為星期天應該完全保留給自己和自己身邊的人。所謂保留給自己,就是給自己省思的時間,不論是星期天用來工作,或是逛街,都讓自己沒有機會好好安靜下來,對生命重新調整。站在教會的立場,固然是希望大家上教堂,但不去教堂的人,依然能夠在這個安靜的星期天,暫時擺脫工作,也沒有逛街的誘惑,而得以思考一些在平時沒有時間去想的事情。所謂保留給身邊的人,是將時間給自己的家人與朋友。平時因為工作及課業,即使是家人也很難有完整的時間相處。但是在這個安靜的星期天,家人與朋友便成了生活的主角,許多平時沒有機會一起聊的話題,都可以藉著這個機會好好地加以處理。許多一同出遊的計畫,都可以在星期天獲得實現。星期天看似平靜,但實際上往往是每個人內心最澎湃,也是生活經驗最豐富的時刻。

因此,德國人是相當珍惜星期天的,對於星期天商店不得營業的限制,社會上也沒有太多的異議。每到周末,德國的街道就成為最寧靜的地方。偶有逛街的人經過,但真的就只是「純逛街」,因為商店都關門了,只能隔著櫥窗觀看。大部分的人都往公園或是郊外跑。事實上,除了一般商店的營業時間有所限制之外,像是餐館、電影院、健身房、觀光景點甚至夜店等休閒產業,都不在限制範圍之內,因此這些行業反而能因為星期天一般商店營業的限制,而有了更高的營業額,這對刺激觀光休閒產業而言,也是相當有利的條件。

總而言之,這種對一般商店營業時間加以限制的做法,背後所蘊含的是一種生活模式的概念。這種生活模式追求的是一種內在與外在生活的均衡,人的外在需求不應剝奪內在的需求,因此每個人都要有一個寧靜的星期天,保留給自己與身邊的人。而所謂與身邊的人相處,並不是一起去逛街購物就能得到滿足,因為一起逛街時,注意力往往是在琳瑯滿目的商品上,而不是自己身邊的人,更不是身邊的人心裏有什麼煩惱。

一定有人會問,如何過生活是我的自由,就算某種生活方式比較好,是否表示政府就可以強制規定人們必須這麼做?德國政府是不是管太多了?這真的是一個難以簡單回答的問題。政府當然有責任創造出一個有利的環境,讓人民能夠過幸福的生活。但是如果政府為了讓人民感到幸福,而使人民感到自由受到限制,那就是一個不可行的政策。在德國,這項政策基本上為大眾所接受,因為他背後有許多特定因素的支持,但是在台灣肯定是行不通的。然而拋開兩國文化的差異,德國人對星期天的態度,其實是值得我們深思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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